前 言
各位主教弟兄、神父、修女、修士、各位貴賓、主內各位弟兄姊妹：
多謝你們來參加我的殯葬彌撒，願天主降福你們每一位！
古人說：「鳥之將死，其聲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現在我已聽到了死亡姊妹的腳步聲，看到她向我招手。趁她尚未走近和我携手同去時，我願將我內心深處對人生的最後幾個經驗與感想和各位分享。
在病床上回顧一生，真如觀看電視劇一樣，一幕一幕地呈現在我目前；幼小時的家庭及堂區生活，小學，中學時代，大修院攻讀哲學，入耶穌會後之各階段的陶成，陶成後所接受的各項職務，晉牧後在花蓮及高雄二教區的牧靈福傳及行政工作，在台灣地區主教團，亞洲主教團協會，以及聖座教廷幾個部會的職務等等，都歷歷在目，猶如昨日。
一生中曾扮演了許多不同的角色，做過屬下，也當過長上；做過默默無聞的小卒，也當過發號施令出頭露面的風雲人物。所扮演的角色，有成功，也有失敗；有喜樂，也有痛苦；有榮耀，也有侮辱；有順境，也有逆境；有貧困，也有富裕。最後一切都過去了。從一生相當豐富多樣的經驗中，我有下列幾個感想：
（一）人世間的一切學問、功名、榮華、富貴、權勢、地位等如同聖經上所說的，都是「虛而又虛，萬事皆虛」（《訓道篇》一2），並且猶如烟霧很快就會過去。人若放棄天主，醉心追逐這些「虛而又虛」的事物，真如狂人捕風捉影，白費心機，最後還不是落得虛夢一場！我本來就是赤身露體而生在此世，現在躺在棺材中也要兩手空空而去！我所能帶去的，是我一生的功過而已！
（二）在事業成功心滿志得時，不免有時會有以為自己是重要不可或缺的人物之誘惑。豈不知人生猶如一片落葉，在歷史的長河中，漂流一段短暫的時間，真是「船過水無痕」，很快便消失無踪，又似「滾滾長江東逝水」的一個浪花。現在我深深體會，人是多麼脆弱渺小！
（三）人生的真正價值，不在於他扮演過什麼重要的角色，而是在於他如何將該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而能滿全了大導演天主，對整個劇情的佈局和對每一個演員所有的要求。
人性雖然脆弱，在世生命苦短，所追求的世物又是「虛中之虛」，但是卻有追求永恆生命的渴望。這個渴望使人異於其他禽獸。原來人是按照天主的肖像而受造的，並且在受造時接受了天主永恆生命的氣息（參閱《創世紀》一26~28；二7）。人在犯罪墮落之後，這個渴求永恆生命的氣息，雖然變弱，但在人心靈的深處還會不時吶喊，正如聖奧斯定所說：「主啊！我的靈魂是為祢而創造的，除非在祢內，永遠得不到安息！」天主是我的至寶，是我的一切，是我的來源和歸宿。
人因叛命犯罪雖然扭曲了在他身上的天主肖像，但是慈悲的天父卻不願眾人喪亡，遣發了祂的獨生子降生成了血肉之人及我們的弟兄，作天人之間的橋樑，並以祂的血肉之身作為救贖人類的全燔之祭。聖若望曾驚嘆說：「天主竟這樣愛了世界，甚至賜下了自己的獨生子，使凡信祂的人不至喪亡，反而獲得永生」（若三16）。
降凡成為人而天主的耶穌基督是我一生的至寶。藉著重生的聖洗聖事，他使我成為天父的義子和祂的弟兄，藉著祂的聖神使我敢稱天主「阿爸，父啊！」（迦四6）。祂建立聖體聖事，使我以祂的體血作為神糧，與祂生命相通，作最親密的結合。藉著堅振聖事，祂賜給我施慰聖神，作為我的導師。基督在十字架上讓人用長槍刺透祂的肋膀，打開祂的聖心，成為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恩寵泉源和寶庫。
我一生所做的最正確的抉擇，就是追隨耶穌基督的召叫，獻身於祂，效忠於祂，為祂賣命，與祂同甘共苦。為這個緣故，在晉鐸時我選了「同甘共苦，猶如基督之精兵！」（弟後二3）；在晉牧時選了「在基督內重建一切」（弗一10）作為我的座右銘。在我的遺囑中，希望在我的墓碑上用大字刻上：「生於基督、活於基督、死於基督、永屬基督」。
雖然對於死亡我也有些怕懼，但是一想到死亡能使我和耶穌基督更密切地結合，就帶給我平安、安慰和喜樂。一生的罪過和缺失，雖然使我有些不安，但是「我知道我所相信的是誰」（弟後一12），祂是無限仁慈的天主，並且「天主是愛」（若望壹書四7、16），「天主比我們的心大」（若望壹書三20）。為這個緣故，我可以安心地去面對面地看到天主，我一生所追求的寶藏──永恆生命的源頭與歸宿。
人生的「這場好仗，我已打完；這場賽跑，我已跑到終點；這信仰，我已保持了」（弟後四7）。在人生的戰場及賽跑的過程中，有勝利，也有失敗及跌倒的時候。但藉著天主賜給我的信仰及聖寵助佑，每次均能爬起，努力向著目標邁進。在這最後一次和各位的談話中，我願和各位分享，在我所從事的職務及使命上，未能做到完美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夠做得更好更完美，以彌補我的缺失與不足。
（一）現在我願意向各位主教弟兄講幾句話：各位主教弟兄，感謝你們多年來在主教團中對我的友愛、指教、共融合作與忍耐。求你們寬恕我的種種缺失，尤其是我的強勢作風。主教首要的任務是關心、妥善照顧天主所托付給他的羊群，和同伴牧人。我常感覺愧對我的神父弟兄及教友們，因為在行政工作、籌募經費以及擔任教廷、亞洲主教團協會、台灣地區主教團等職務，所費的心血和時間過多。希望每位主教弟兄均能對聖職弟兄身心靈各方面的福祉，多費些心血和時間，特別在推動聖召及培育修士方面下些功夫。
（二）我要向各位神父弟兄講幾句話：各位神父弟兄，感謝你們對我的愛護與合作，也求你們寬恕我對你們的照顧不周的地方。希望你們都能充滿基督的愛，讓「基督的愛催迫著我們」（格後五14），努力帶領教友們從事福傳及牧靈工作。不要把鐸職當作一般的職業看待，而要將它看作是天主所特別交付的一項使命。為完成這項神聖使命，一個成功的本堂神父，一定關心愛護照顧自己的教友。不要把教友當小孩子看待，而要將他們看作兄弟、姊妹、朋友及夥伴。堂區中的大小事情要多和教友協商，共同作決定，並鼓勵每一位教友都能自動自發用自己的方式向外福傳，關懷參與堂區的工作及支援社區的需要。
（三）我願意向男女修會的弟兄姊妹講幾句話：我非常感謝你們在牧靈福傳方面給予我的支援與合作。請你們寬恕我的疏失與惡表。我自己也是會士，在會士與主教有衝突或緊張時，我雖然努力保持中立，但在理由不明時，我對聖統比較表示尊重。在牧靈福傳工作方面，修會本來就是站在輔佐的地位，一定要和當地主教共融合作，服從他的命令。當然，主教也應當尊重每一修會的特殊神恩。
（四）最後，我願意向平信徒弟兄姊妹們講幾句話：感謝你們對我的愛護、共融、合作，以及在牧靈福傳等各方面的慷慨大方支持。也請求你們寬恕我的一切缺失和惡表。我雖然非常推崇外邦大宗徒聖保祿的福傳原則：「對一切人，我就成為一切」（格前九22），但是因了環境及我過去所從事的職務關係，沒有能夠學會各族群的語言，是我最大的遺憾和傷痛。各族的弟兄姊妹都沒有拿我當外人，都接納我、容忍我、支持我。最後在我生病的時候，受到各位弟兄姊妹的照顧。
現在我要奉勸各位弟兄姊妹，要尊敬神長，努力與他們共融合作，不要消極批評，而要提出積極建設性的善意建議。努力自動自發，在自己的崗位上，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一些福傳工作。我一生祈禱和努力的目標，就是「求天主給我們大開傳道之門」（哥四3），使每一位教友都成為福音的使者，並能帶領幾個人接受福音，領洗進教。
結 論
慈愛的天父，感謝祢在我一生中賜給了我無數的恩寵，特別感謝祢將祢的獨生子耶穌基督賜給我作救主。現在將我臨終時的病痛及死亡的恐懼和耶穌基督在十字架上的被棄的痛苦與死亡，一起奉獻給祢，當作補贖我個人之一生缺失罪過的代價，並當作我國地方教會與普世教會共融以及兩岸和平統一的祭獻。我雖卑微渺小，但和祢聖子的無限功勞攙和在一起，一定會得到祢的悅納。現在我抱著赤子依恃之心，偕同祢的聖子和祂的聖神大聲喊說：「阿爸，父啊！」（迦四6），「我把我的靈魂交托在祢的手中！」（路廿三46）。
親愛的兄弟姊妹們：請你們不要因著我的死亡而悲傷，而要為我祈禱。我們相信救主耶穌基督的人，也相信與祂同死同生，到末日還要與祂一起復活。不久之後天堂相見！
最後我求聖母瑪利亞、大聖若瑟、聖伯鐸和聖保祿、聖彌額爾、護守天使及諸位天使、中華諸位聖人聖女以及天朝諸位神聖和我一起歡唱：「我要永遠歌詠上主的仁慈！」＂Misericordias Domini in aeternum Cantabo!” （詠八十八2）阿們。
二００六年八月五日於台大醫院A14-3號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