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和梅君
年年萬聖節，我們桃花村(Tsawwassen) 總是熱鬧。不知道他們是何方神聖? 也不知道他們打從那兒來的? 那些青少年好像是吃了什麽豹子膽，個個奇裝異服，恐怖兮兮的。有的是金剛武士海盜, 當然也夾著許多裝扮如仙女下凡，小俠精靈，他們隨著大人相伴，如虎添翼，站在門口頻頻問「 Trick or Treat?」(不請客就搞鬼) ， 硬是討糖。我們家家戶戶聽到門鈴聲，沒有不給的糖。
有一年的這一天， 十月三十一日傍晚，陣陣陰風冰雨中， 我和妻臨時動議，想要給孩子們一點驚喜，除了像往年一樣，恭恭敬敬地奉糖外，還要讓他們見識一下「老鬼」的厲害。説時遲，那時快，我們趕緊化妝。太太穿上烏黑長禮服，頭頂尖形巫婆帽，披髮散肩地遮住臉龐，順手戴著長長的金指甲，捧著一籃金紙包裹的巧克力，籃子内放著一具烏七麻黑的古人頭顱骨，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哈哈哈，我不過是躲在她的身後的妖怪，身著白色床單的「白無常」，有如號稱抓鬼的「鍾馗」在世，只是我有一副不善化妝又不好看的陰陽臉，右半臉是灰白的，左半臉是黑灰的，丑紅的大嘴巴，沒有眉毛的黑熊貓眼，配上夏日休閒的圓頂草帽，似曾相識的手術用的塑膠手套，手裏頭也兜著金光閃閃誘人的巧克力。
嘻嘻嘻，門内靜悄悄，黑漆漆，兩老稍安勿躁地擠坐一把鋼琴椅，透視門窗上滿是蜘蛛網、而又半透明的毛玻璃，我倆清清楚楚地看見門外一大群野「鬼」鑽洞，「鬼」影幢幢，忽隱忽現。漸漸地夜色茫茫，我們開開関関操控的聖誕燈的引來了不少骷髏和海盜，當然也有聖人騎士七仙女，也有臉上生瘡長疤，頭戴面具的野生動物，奇形怪狀的吸血鬼，真的面目可憎！七點多海風呼起，蝴蝶沖天炮此起彼落，好像警車也來觀光。頓時桃花村裏，小飛俠和蝙蝠俠一來一往，滿載而歸地大串門；老妻當下決定把白色的圍巾幪住頭臉，馬上變成一個不敢看到世間亂像的「無臉」婆。她還默不作聲地把顆顆糖果塞進骷髏頭部的七孔内，特別是兩個大眼眶和凹陷的鼻腔内，讓這群「貪心」的小鬼， 戰戰惶惶地一把抓。
結果是高潮迭起，那位鄰居才五嵗的小超人，當場嚇得目瞪口呆，好像從未見過「沒有臉」的巫婆，我連忙向他媽賠不是。除了英語，我還用不同的國語發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自得其樂地歡迎他們。 他們隨意地奪糖時，我就用沙啞的聲音說：「嘿！那是我的糖哦！」臨送秋波時，我道聲「拜拜！明年見喲！」鬼傢伙回應說:「你們很酷！我們明年再來！」小仙女比較怕怕，我只能裝模做樣地說：「唉! 我老了！不要怕！」最沒聸的「小不點」，不見鬼不怕， 見了鬼又怕得魂不附身，就叫那裝老鬼的老爸逕自取糖，反正統統有糖，來者不拒。
話說「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我覺得人生在世頗真有趣，不應有懼。無常的外相，總是暫時的；老外的萬聖節，鼓勵孩子大胆地走出去，偶爾打扮一「嚇」，笑一笑自己，也不怕別人嚇。從小培養「勇者無懼」的敦親睦鄰，讓我們秋天多雨的季節，平添一番入鄉隨俗的生活情趣。（來自温哥華的問候）